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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八一•兵】旅行者(小说)

日期:2022-4-16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
“多年以后,我们重逢。我若未娶,你仍未嫁。那么我们,牵手好吗?”

在某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,我坐着公交车环绕故乡的城市游荡,突然想到了某一个人,想到了这样的句子,于是泪水在胸膛里肆意流淌。

亲爱的,遇见你以后,回忆不再是杂乱无章。它们有一个明显的界线:遇见你之前和遇见你之后。离遇见你的时间越近,那回忆就越亲切,也越遗憾,越感伤。

能够在年轻的时候遇见你,是一件多么幸运而又幸福的事情啊!十年前,我始终没有对你说出一个“爱”字,十年后,我把这个字对你说了很多遍。但是事过境迁,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。

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通过文字来纪念,来缅怀。

旅行者迎着灿烂的阳光,从从容容地走进院子的时候,老王正和老伴兴高采烈地晒着被子聊着天,他们喜欢把浆洗过的被子放在烈日下炙烤,螨虫晒死后的糊味闻起来很亲切,有种岁月的痕迹。老两口聊天的范围很广,但核心是他们唯一的女儿。女儿大学毕业后,一直在成都上班,工作很努力,和同事们也相处得很好,美中不足的是三十几岁了还孑然一身,不过,这些事情也由不得他们老两口了,操心也没用。

老伴先看见旅行者,朝老王努了努嘴,老王掀开被角,把这人看了个真真切切。这人三十多岁年纪,个子不算很高,也不矮,站着标枪般笔直,背着一个军绿色的背囊,皮肤微黑,目光坚定而又真诚,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:“大叔,大妈,我是来这旅游的外地人,听说你们这里有个水库很有名,请问是怎么走的?”一边就给老王派烟。这个水库远近闻名,在百度地图上能查到的,确实是本地一绝,风景优美,水产丰盛,老王闲暇之余还经常驾车去钓鱼。老王摆摆手说不抽烟的,给旅行者指了路,又问:“现在都流行自驾游,你怎么不开个车出来?”

旅行者笑了笑,“大叔,你们四川山清水秀,看不完的风景,走路我都嫌快,哪里还舍得开车。”

老王和老伴都笑了起来,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。旅行者却发了愁,“二三十里地,我走过去不得到两点?脚倒是没问题,就是怕肚子扛不住。大叔大妈,要不麻烦你们一下,帮忙随便弄点吃的吧?我给饭钱。”说完掏出几张红通通的票子。老王笑呵呵地把钞票挡了回去,对旅行者说:“你也太小瞧我们四川人民了,咱家不差这一双筷子。”

老伴就张罗着饭菜去了,旅行者喊道:“大妈,菜别弄多了,你们平时怎么吃,我搭着吃点就行了。这年头肚子都不缺油水,家常菜倒是稀罕物。”

老王和旅行者在院子里聊天,旅行者环顾四周:院子左侧是一个车库,停着一辆说不上型号的老车,车库对面敞开的菜园门里面一片生机盎然,后山的丛林郁郁葱葱,一根电线横空出世,贯穿后山和菜园,从田野间向远方延伸。他长长吁了口气,感慨地说:“王叔,你们住的地方好啊!有山有水,有院子有菜园,站在这里就让人感到轻松,要是我能住在这里多好啊!”一边拿手机拍了好多照片,又说:“我在外面旅游,对那些名胜古迹不是很感冒,就喜欢走入寻常百姓家,吃百家饭,聊家长里短,品味不同的人生。您还别说,这些普通人的生活,有时候比电视和小说里面精彩多了呢!”这些话题老王有点接不上了,只是似懂非懂地微笑着连连点头。

聊了一会,两人进了屋,喝着茶继续聊。旅行者似乎特别喜欢观察,他的目光中有一种深情的东西,缓缓地掠过房间里的每一寸空间,似乎有很多感慨,很多留恋。说话间,菜陆续上了桌,分别是一个辣椒炒腊肉,一个西红柿炒鸡蛋,一盘煎豆腐,一碟青菜,一碟花生米。旅行者看了看,说:“大叔大妈,你们弄太客气了,哪里用得着这么多菜?”老王就说平时都是这样吃的,一点没因为来客人了搞特殊化。其实,他这话还是有些违心的,老两口在家哪里用得这么多菜?倒不是吃不起,而是嫌麻烦。旅行者又说,“这是喝酒的菜嘛,王叔,我带了酒,一人整两杯?”说完从背囊里掂出两瓶五十二度的五粮液。老王摇了摇头说,“你那个酒我喝不惯,尝尝我们家里的米酒吧!”

米酒上了桌,呈乳白色,稠而不浊,盛在透明的玻璃壶里面,有十来斤。老王给旅行者倒了满满一瓷杯,旅行者双手捧起道:“那我先干为敬了。”言毕一饮而尽,然后放下酒杯,满足地叹气道:“好酒!醇厚绵长,像你们四川人。和我们湖南的谷酒有得一拼。”老王得意道:“我们四川人的会吃喝是全国有名的,你别看这个酒好下喉,其实劲大着呢!”

旅行者笑道:“不怕不怕,和王叔喝酒不怕醉,就怕不尽兴。”

老王突然想起什么,随意问道:“你是湖南人?”

旅行者“嗯”了一声,反问道,“王叔去过湖南?”老王笑着回答,“去倒是没去过,不过以前对湖南人一直有点成见,现在看到你,这些成见就没有了。”两人一起笑了起来,边喝边聊,越喝越起劲,越聊越投机。聊着聊着,旅行者就问起老王一些情况,比如身体是否健康?日子过得怎么样?子女情况?说到子女,老王就叹了一口气,老伴也别过脸去,老王就慢慢讲述道:他们只有一个女儿,今年也三十多了,一直没结婚。不但没有结婚,连恋爱都没有谈过,多年来亲戚朋友为这事操碎了心,也给她介绍了无数个对象,可她就是不愿意去相亲,现在年纪一大,就是想去相亲都找不到合适的了。

“这事就有点奇怪了,中间肯定有什么缘故。”旅行者酒酣耳热,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。

“是啊!”老王感叹道:“我女娃在十年前认识了一个网友,好像是网上写文章认识的,那个网友是个当兵的,就是你们湖南人。联系了一段时间后,这娃就跑到那个网友的部队去看他,回来后就喜滋滋的,说过一段时间,那个当兵的就会来娶她。眼看着一天天,一月月,一年年过去,那人始终没来,我女娃也变了个人似的,原来那么活泼的一个女子,后来成天郁郁寡欢。唉,现在这个社会,网上的东西哪能靠得住?这娃子就是太痴了,就是脑壳有点乔!”

旅行者一声长叹,眼睛有些红了,端起酒杯道:“王叔,我敬你培养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!我倒不觉得她是‘脑壳乔’。相反,在现在这个社会,这么重情义的女子真是当世少有!”

两人一饮而尽,老王话更加多了,絮絮叨叨地聊起了女儿从小是如何如何乖巧,如何如何听话,又勤快又聪明,学习好又孝顺,老伴也在一旁补充,两人几乎把女儿的历史,从幼年童年讲到了少年青年,亏得这个陌生的旅行者还听得津津有味。

“那你女儿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当兵的呢?”

“唉,怎么没有找过?去过那个部队,已经搬走了。他们之前是在网上联系的,后来也联系不上了,那个当兵的号码被别人盗了,变成了另外一个人,这下彻底失去了联系。”

“人生无常,阴差阳错啊!”旅行者感叹道,“有没有你们女儿的照片?从小到大的都给我看看。”

老伴兴冲冲地跑进房间,翻箱倒柜地把女儿的影集相册和零散照片一股脑捧了出来。旅行者一张张地看着老王女儿从小到大的照片,看得很仔细,同时也一杯杯地喝着酒,喝得很猛。看着看着,他突然对老王说:“王叔,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?你女儿人太好了,现在这样的女子太难找了,错过了就没有了,我正好也一直没结婚……”

老伴的眼睛一亮,还没开口,就听见老王响亮的声音问道:

“有房没有?”

“有!就住这里,安逸得很。”

“有车没有?”

“有!您的就是我的。”

“有存款没有?”

“有!以后赚的每一分钱都上交。”旅行者响亮地答道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,“王叔,跟您女儿打电话,跟她说,只要今天能赶回家,只要能看上我,我马上娶她!”

电话通了,老王和女儿在电话里解释了半天,还是没有说明白怎么一回事,两口子急得直搓手。旅行者接过手机,“让我自己来说说。”

老王的女儿还在手机里面发出各种疑问。旅行者对着手机说:“琳子。”

对面突然沉默了。

旅行者说:“我在家里等你,回来吧,我马上娶你。”

老王的女儿在电话里哭了,哭得老王和老伴一头雾水,面面相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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