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站栏柜的姑娘

日期:2022-4-15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
之前,我们这里所有在供销社工作的人员,都被称作站栏柜的。后来改革开放了,供销体制被打破,出现了好多小卖部。那些在小卖部里卖货的人,同样被人们称作是站栏柜的。

滋润乡当村的小卖部很多,里面的商品很丰富,大人孩子有事没事都想到那里看看。开小卖部不是为了图热闹,但在热闹中是可以做好多买卖的。所以,每个站栏柜的都乐意人们到自己的小卖部里来,即使什么也不买,凑个人气总也不是什么坏事。

这时候,站栏柜的的重要性就突显出来。能力强的,会跟人们套近乎的,生意就火。比如当村一个从应县来的女人在这方面就表现得极为灵活。男人们来了,她就会把丈夫的烟拿出来,给人们抽;女人们来了,就会把自家的瓜子拿出来让人们嗑;娃娃们来了,她就会从柜台里面了里摸了糖让他们吮……总之,只要有利于小卖部的发展,付出些微代价她是不会计较的,何况,秕谷子可以套住鸟雀雀,油捻捻可以钓住毛耗耗,这些道理她都一清二楚。

应县女人很快俘获了大批顾客,收入大增。在很短的时间内,滋润村已经放不下她了。她在积累了一大笔资金后,迅速到城里发展。应县女人的离开,对于其他小卖部不啻一个福音。毕竟有同行是仇家的说法,谁也不想看着人家赚大钱,自家门前冷落,收放浅薄嘛。

我那时正在滋润中学念书,因为是从外村来的,所以住校。住校生一般在午饭后有一段自由的时光,于是就跟同学们到大街上逛。大街上其实没有什么风景,能去的地方也就是小卖部。

其中一家是我们常常光临的地方,那是应县女人搬走腾出来的地方,如今换了另一个主人。小卖部里因为进了更多的商品,通道便显得很窄,出来进去颇不方便。但我们还是要挤进去,挤进去,不厌其烦。之所以这样做,不是因为我们要买什么东西,而是为了看一眼里面那个站栏柜的小姑娘。

小姑娘大约十二三岁,但个头很高挑,娥眉明眸,说话时露出亮晶晶的牙齿,仿佛暗夜里闪光的珍珠,十分漂亮。她梳着长长的马尾辫,也就是初中女生普遍梳的那种。但于,她却有一种很美的感觉。她很活泼,一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了,就会放了手头的活计,跟她妈妈打个招呼,说:“我去看看。”便一蹦一跳地出来招待。

我们几个男同学一块儿去的,去了,便你推我攘地,一个个儿不敢主动去跟人家说话,小姑娘每次都会问:“你们要什么啊?”

慌乱中,大家便会集中精力推着其中一个,说他要买什么什么。东西很快就买上了,但我们不走。这边瞧瞧那边看看,似乎还在找什么中意的东西。我们不走,那个小姑娘就不能走,谁都知道那样会失了生意。

其实我们那时是实实在在的“穷学生”,口袋里根本没有几个可花的钱。在那里瞎转,不过是想多看那个小姑娘几眼罢了。但又不能直视,那样好像不道德,于是就用这个做掩护,鬼鬼祟祟的,忙里偷闲瞅人家一眼,也算是了却了一点心事。

我们毕竟不是顾客,在那里待得时间长了,即使人家不说什么,自己的脸上也难看。好多时候无所适从,心慌意乱地退了。但是,对于一群情窦初开的少年,我们对于那个美丽小姑娘的向往是难以割舍的。于是想了各种办法去偷眊人家。方法在很多时候是逼出来的,我们几个便在这种情况下逼出了一种上好的方法。比如,本来是三个人或更多的几个人去买什么东西,完全可以一次就买下了,但那样我们只能看那个小姑娘一次。于是便分开来。今天张三买圆珠笔,明天李四买一个小本儿,后天王五再去买一把尺子……总之,一群小不点儿想方设法可以多到那个小卖部几次,于是就可以大饱好几次眼福了。若是碰恰小姑娘不在,而是她的爹妈出来应酬,对不起,我们不过是看看,当真什么也不会买的。

我们在这种憧憬下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。当然,这也是那个时候我们几个男生的隐私,别人是不知道的,即使那个美丽的小姑娘也一直被蒙在鼓里。

后来,好长时间了我们没有再见到那个小姑娘,即使一次次光顾那个小卖部,也还是连她的影子都看不见。我们几个很怅惘,失落到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地步。有一次,另外一个女人跟小姑娘的妈妈说:“你女儿在安子中学那边学得怎么样?”我们才明白,人家到安子中学上初中去了。看到,再想见到她已经不大可能了,偶尔的一次又怎么可能恰巧碰上呢?

不过,工夫不负有心人。内中一个细心的同学终于发现,那个小姑娘在星期六的晚上还是出来站栏柜的。因为第二天是星期日,她便在星期六的傍晚回家了。其实,我们星期六的傍晚也应该回家的,但是,为了好好看看她,大家便不约而同地定下了星期日早点回去的时间。如果星期日回家,星期六晚上就得饿上一顿,那时学校的伙房是不开饭的。就这样,我们几个以看门为借口,一块儿待在学校,饿着肚子。估计那个小姑娘回来了,就相跟着,一大溜跑了去挑拣着买点东西。

一段时间不见,那个小姑娘似乎更加清秀了。穿着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,合体大方,给人一种很成熟的感觉。她的眼里放出热辣辣的光芒,令我们不敢对视,仿佛一对视就会被她熔化掉一般。

这样的日子没有延续多久,好几个男孩儿辍学了。我人单影只,不再去小卖部。之前光顾小卖部看美女也就成了一部很美的童话。

那个小姑娘后来去了哪里,上了什么学校,我们一概都不得而知,正因为不知道她的下落,我常常回忆起这段时光,这是一缺憾,还是一种幸福,有时候还真难下结论啊。

多年以后,我又跟初中时的那些朋友会面,免不了谈起以前的那些荒诞的事情。他们却说,多好啊,尽管没读成什么书,但那段日子无疑是充满阳光的。也有知道内情的,说那个姑娘后来上了一所什么学校,因为长得好看,追逐的人也就很多,她自己没有把握好命运,据说成了什么人的情人亦或二奶……

这些都是听来的东西,不足不信。自古美人面前多闲话,不听也罢。在我的心目里,那个站栏柜的姑娘永远是一身得体的学生衣衫,热辣辣的目光满是清纯。她清清爽的一声“要什么啊”仿佛佩玉的叮当之音,在我孤寂的时候给我欣慰和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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